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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清清河水
--  发布时间:2022/9/6 16:17:46
--  老部队的故事(92)

【老部队34师的故事】我的两位班长

 

 作者:李洋江    

 

    我当兵第一年,交集过两位班长,他们性格迥异,特点不一,连队对他们的评价差距极大,但是都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19801月下旬,我和同年入伍的战友一起,在江苏淮安接受了为期一个月的新兵集训后,被分配到二炮连,分班时被分到一排一班。班长的名字叫文建国,1977年入伍的老兵,安徽舒城人。第一次见面会上,出现在我面前的文班长,小小的个子,体态轻盈,窄窄的脸上,长着一层淡淡的络腮胡(因此,老兵们都叫他毛胡子),浓眉下有一副大大的眼睛,眼神凌厉。他一个个看着排队站在他面前的六名新兵,紧闭着嘴唇,神情很是威严。走到我面前时,用审视、剖析、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心底。而我也用稳重、不卑不亢的神情迎接他的审视。也许是我当兵前就已经有三年工作经历所练成的成熟感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只见他扬起右手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左肩,然后轻轻地吐出一个字:好。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文班长带着新兵们每天学习内务条令、进行队列训练,花很大的精力整理内务,教会我们把被子叠得像豆腐块一样整齐。这半个月也就是他熟悉、了解和考察我们这些新兵的过程。

  

半个月后,班里开始炮手分工,文班长根据新兵们的身体条件和文化素质,安排他们到合适的岗位。他让我当一炮手,这其实就是对我素质的一种肯定,因为一炮手是全班最重要、最关键的岗位。

  

接下去,我们就投入了紧张的训练。对新兵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需要投入全部的精力,每个动作都要反复练习,才能掌握要领,枯燥而又辛苦。

  

文班长个性刚硬、生辣,对新兵的要求十分严格,那张脸始终是绷着的,看不出一丝笑意。尽管他看上去个子小小的,可一点都不影响他对新兵的掌控,大家都挺怕他。有时候,新兵的动作做得不到位,他还用家乡土话骂上一句。有时候,新兵表示不服气时,他二话不说,马上做示范动作,脆利落,让人不得不服气。训练间隙休息时,他总是独自坐在一边,掏出一支烟点上,长长地吐一口气,然后默默地望着远方出神,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文班长对我很器重,我在许多方面让他感到很满意,唯独单杠第三练习打浪上杠的动作总是做不到位,这让他很不满意,我自己也很沮丧。他给我开小灶,也就是单个教练,一遍一遍地,表现出极大的耐心。有一次,我动作做得不到位,从杠上直接摔了下来,他在下面没有接住我,我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他的脸被撞进了沙坑,磨起一大块表皮。卫生员给他涂了红药水,第二天早上一看,哈,活像个京剧舞台上的大花脸。我内心因此很是不安,向他表示歉意,他一挥手说:没事没事。他的宽容反而促使我玩命苦练,终于过了这一关。

  

很快地,时间过去了半年,连队组织第一次实弹射击,这是检验全连新兵训练成绩的重要一环。每个新兵心里都紧张而又充满期待。文班长心里也有一点不踏实,毕竟,我们是全连的尖子班,如果第一炮没打好,他会很没面子。

  

实弹射击的前晚,临熄灯前,他把我叫出去,两人坐在木马的两头,他开始与我聊天,向我讲起了他的身世。他出身很苦,初中才读一年就缀学跟堂兄外出谋生了。他一心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在那个年代,农村青年想要出人头地,唯一的出路就是当兵。所以,到部队后,他想着自己能尽快地入党提干。所以他刻苦学习,努力上进,方方面面比别人付出更多。他聪明机灵,有悟性,接受新事物快,连长就让他当了通讯员。一年后让他下班排当了副班长,很快又升任一班长。不久,他入了党,并被团里评为优秀班长。就在他觉得美好的前程已经在向他招手时,部队出台了不再从士兵中直接提拔干部的新政策,他的希望破灭了。但他还想再争取一下,看看是不是还有转为志愿兵的可能,总之,他还是想继续留在部队。

  

他跟我说这一切的时候,语调平缓而低沉,神情迷离,与训练场上的那个他相比,恍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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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22/9/6 16:20:41编辑过]

--  作者:清清河水
--  发布时间:2022/9/6 16: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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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出了班长的潜台词:明天我们班的实弹射击成绩如何,将可能会影响到他在部队的去留。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说其他,单是为了班长的前程,我也一定要打好全连第一炮。

  

第二天的射弹射击,我们班首发命中,我没有让文班长失望。我知道,连长对文班长一直很器重。他有能力,会带兵,完成任务态度坚决,是全连班长中的佼佼者。连队需要这样的军事骨干,当然希望他能在部队留下来。

  

不久,团里给了一个推荐优秀骨干参加培训、通过考试合格后作为后备干部留用的名额,连队自然地把这个名额给了文班长。这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但兴奋过后,旋即又陷入了烦恼之中。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文化程度,这是最大的拦路虎。带着患得患失的矛盾心理,他离开了班长岗位参加培训去了。两个多月后,文班长回到了连队,人显得更加清瘦,脸上的毛胡子更加浓密,神情落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我不敢靠近他与他交流一些什么。这个时候已接近年底,连长没安排他回到一班长岗位,而是暂时把他了起来,等考试成绩公布。如果成绩合格,那么他就能留下来,就有提干的可能;如果成绩没过关,那就只能退出现役。因为他已超期服役,没有继续留在部队的可能了。

 

这些日子,文班长整天魂不守舍,神情恍惚,我很为他心疼。有一个休息日,我看他走到营房旁小溪对面的一块大石下,捡来一些枯枝,点上火,他坐在火堆旁,低着头,手上拿着一根木条在地上轻轻地划拉着,久久没有抬起头来。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想走过去跟他聊聊。但我一个新兵,能跟他说些什么呢?我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内心充满了无限的同情。
几天后,成绩公布,果然没有文班长的名字。这一刻,他在部队的命运就这样定格了。

  

一个月后,文班长就退出现役,复员回家了。在送他离开连队的车旁,我看到连长拉着他的手,久久不肯松开。我远远地站着,不敢靠拢过去。此时刻,套用一句歌词,那就是:转身即是一生,告别也是永别。

   文班长去参加培训后,连队安排王崇禧来当一班的代理班长。王崇禧是78年入伍的兵,山东莱西人。他刚入伍时,任连队的司号员,所以大家都叫他喇叭喇叭”长得挺帅,挺拔的个子,方方的脸,尤其是一副牙齿,又白又齐,一笑,两个眼角挤出长长粗粗的皱纹,看上一眼,就会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王班长与文班长是个性完全不一样的人,他活泼、好动、个性张扬,口才不错,有表现欲。当时我们连队有五六个山东莱西兵,他们大多数朴实、厚道,甚至有点木讷。只有王班长能说会道,因此他是他们的精神领袖,他自己也很享受他们对他的仰慕。
王班长对训练抓得不紧,他刚从副班长升任代理班长,缺少带兵经验。班长抓得不紧,新兵自然就调皮。常常是到训练场架好炮后,马马虎虎练几遍走走过场,就围在一起抽烟聊天。

  王班长喜欢聊天,喜欢大家听他吹牛。他总是说家乡的大梨果大肉甜,姑娘俊美,挖苦老乡战友找的女朋友档次太低,说自己回家后一定要找个漂亮的女朋友。他还有点自恋,上衣口袋里装着一枚小圆镜,训练间隙偷偷掏出来顾影自怜一番。每每这时候,新兵们就起哄,他得意而又有点不好意思,故意板起面孔吼大家:训练训练。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22/9/6 16:23:07编辑过]

--  作者:清清河水
--  发布时间:2022/9/6 16:2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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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班长还有点虚荣,他心中始终藏着军官的梦。那年他休三年一次的探亲假,事先向副连长借了一件四个口袋的军官服,一到火车站就立马换上。当时没实行军衔制,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级别的军官,这就让他在亲友和村人面前扎足了面子。王班长和大多数从农村入伍的战士一样,一心想着能在部队入党提干,改变命运,光宗耀祖。而现在,部队干部制度一改革,士兵的晋升通道被堵,严重挫伤了他们的积极性。王班长私下里骂连长偏心,把培训名额给文班长而不给自己,说给自己的话肯定能通过考试,那他的命运就此改变。

 

因为心中有情绪,所以他对训练就不上心,这让连长十分不满意,半年后就把他代理班长的职务免了,让他回连部干他的老行当:继续做喇叭

 

其时我已离开了一班一炮手的岗位,担任了连队的文书。当过兵的人都知道,连部编制有五大员,分别是:军械员(文书兼)、通讯员、卫生员、报道员和司号员。文书是五大员的头。也就是说,王班长重回连部司号员,从我的班长变成了我的属下,他的失落感是可想而知的。我自然指挥不动他,也根本没想去指挥他,有公差完全不去劳驾他。他闹情绪、发牢骚、压床铺,甚至撺老乡战友来捣蛋,这就让连长很生气,他多次在连队晚点名上提出批评。可是他听不进,想想自己已经在部队没有前途了,再有半年肯定回家,干脆破罐子破摔。有一次连队已经熄灯,他故意打开私拉的床头灯,连长查哨时发现,严令他立即熄灯,并把私拉的电线撤掉,他不但听不进去,还梗起了脖子与连长硬怼。副连长旋风般闯进来,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把他从床上拎下来,照着他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严令他去操场跑上30圈醒醒脑子。副连长也是山东人,76年的兵,以暴脾气著称。喇叭可以与连长硬怼,可是在副连长面前一点也没脾气。这大概就叫一物降一物吧。我相信,副连长那狠狠的一脚,也踢醒了他那已经变得迷糊的神经,从此后,他就变了许多,以后的日子来,不但能与大家平和相处,并且能配合我做些份外的事情了。一直到他退伍,都和我愉快地相处,甚至让我看他女朋友的照片,当我是他的知心朋友了。

 

这就是我在部队经历过的两位班长,尽管两个人个性不同,但都留给我十分深刻的印象。我相信,如果部队干部制度不改革,他们都能在部队提干,特别是文班长,甚至还可能有很好的发展。但时代总是不断地前进着,改革总要让一些人付出代价。部队要向现代化转型,更加需要有文化的官兵,那条单靠苦干实干就能得到提拔重用的用人之路走不通了。从这个角度看,两位班长在部队的命运其实早就定下了。现实的一切告诉我们,在变革时代,个人只能被变革的大潮胁裹,任何人都只能去迎接并适应这个潮流,不可能另辟蹊径的。这正应验了现在流行的那句话:没有XX的时代,只有时代中的XX 
(以上内容若有不实之处请首长和战友们指正,敬请分享战友群!)


--  作者:天星居士
--  发布时间:2022/9/6 22: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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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分享!
--  作者:五行真人
--  发布时间:2022/9/6 22:2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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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天星居士在2022/9/6 22:12:43的发言:
谢谢分享!


--  作者:盛唐
--  发布时间:2022/9/7 10:3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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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章,赞!
--  作者:如墨轻蘸
--  发布时间:2022/9/7 11:05:38
--  
谢谢分享
--  作者:马立昆仑
--  发布时间:2022/9/7 17:09:34
--  
感谢分享!
--  作者:颜竹凌
--  发布时间:2022/9/8 11:45:44
--  
谢谢分享
--  作者:野百合
--  发布时间:2022/9/8 11:5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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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