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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野战官兵 桂恒彬 著 第二章 神圣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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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战官兵 桂恒彬 著 第二章 神圣之战  发帖心情 Post By:2011/1/24 17:17:27

 

第二章 神圣之战

一缕彩云,血红色的, 徐徐升腾。 雨季的风雷消逝了, 大炮的嘶吼在继续。 奔流的生命哪, 将涌尽最后的热血。 那飘逸的彤云 是又一次殷红的晨曦。 …… B江的黎明 此时的中国南疆,正是春风温煦,并未在冬委枯萎的芭蕉、灌木,又悄然地抽出了新绿。由于亚热带气候的奇特效应,这里多有一山四季的特殊景观:山下尚是一片融融的春光,到半山腰则又是云遮雾绕,甚至小雨霏霏;来到山顶,忽然又云开日出,恍然一派明丽的景色。 远远望去,群山淹没在一片浓雾之中。从昨夜起,这里便静得出奇。除了偶尔掠过阵阵飞鸟和草从中的虫鸣,听不到一声响。 一团扼守着N口的数十个阵地。左边是A河D山,右邻是L山,战斗界线是B江。脚下是赭红色的土,眼前展开的阵地,犹如广西石林般的兀突,高耸且险峻,B江水从阵地旁流向异国,望远镜里云飞雾漫,太阳或从雾中露出,使阵地沉入迷朦,这是一幅浓墨淡描的山水国画,谁能相信是肉博战场! 整个战区是静悄悄的。没有枪声炮声,林中的金丝鸟儿栖息在枝叶间,群山在沉睡,草已沾湿夜露,硕大的阔叶灌木在无声地摇曳,夜空中没有月亮,只有星星。军人都知道,战前的这种寂静是可怕的。 深夜,先是火光闪耀,接着便是大地抖动,对方轰鸣的大炮终于打破了寂静,拉开了它“蛤蟆腰”计划的序幕。 战争,对于我们年轻的军官和士兵来说,曾经是个遥远的过去,朦胧的虚幻。如今到真枪实弹的战场上来,却是第一次。从和平环境中走来,刚上阵地的官兵们,面对落在自己身旁的炮**弹,是个什么样心态呢? 士兵们说:第一次上来和平常训练一样,一打枪一打炮,有牺牲,有伤亡,觉着和训练不一样了,瞪起眼来了…… 从5月20日22时45分起,截止30日24时止,对方先后对我炮击百余次,落弹11000余发。我坚守分队边熟悉情况,边完善防御部署和火力配系,击退从组到加强连规模的偷袭反扑30余次,歼敌一百多人。对方连续十天的进攻,全在试探;利用我换防前,友军无积极的攻势行动等机会,在我前沿挖掘堑壕,坑道;利用夜暗不断对我前沿偷袭,小规模试探性反扑,借机向贴近我前沿洞穴逐次屯兵,在我换防之前,即已完成了大规模进攻的战前准备。“蛤蟆腰”计划终于拉开了帷幕。 前线指挥员的“海霸王”夜光表同时走到“零”点时,对方的炮火对我前沿八个阵地实施“监视射击”。阵地的夜色在炮**弹的爆炸声中变幻无穷,五彩纷呈。前线将士们无数双焦灼的眼睛透过观察口的高倍望远镜向外观望,决战前的紧张和激动像憋住的烈火,随时都会蹿出来引燃令人窒息的空气。 凌晨三点,薄雾刚刚从江面上飘起,对方以班,组为战斗单位对我四个前沿阵地实施进攻,均被我击退;之后又以小炮和机枪实施火力袭扰,偷偷地向我前沿阵地前屯兵。黎明渐渐降临,晨风不时地撕扯开浓雾障幔的角落,显露出对方的攻击分队在我阵地前集结,随即又被笼罩得无影无踪。 滇边的黎明似乎来得晚,东方刚刚出现一丝儿晨曦,炮**弹就铺天盖地般向我六个前沿阵地铺来,大有天崩地裂之感。 晨雾,硝烟,火光,断枝,飞石……对方以一个团的兵力对我全线防御阵地实施疯狂攻击—— 表面上的疯狂,掩盖着一个恶毒的祸心;对方此时对那么多阵地的攻击,全是佯攻。当太阳从南国的万山丛中升起时,他们以一个连的兵力向我五连一班守卫的211高地攻来。 “蛤蟆腰”计划的重头戏,就是要从我方手中夺去这个211高地。 在老百姓眼中,这是个毫无价值的山包。它的顶端面积比篮球场稍大,海拔刚过二百米。它以左右两个山包构成,中间是个鞍部,其中一个山包尚在对方手中;另一个山包有三个哨位在我手中。它雄峙B江边,是楔进对方阵地的一根“刺”。又因它的山势低矮,对方和我军的几十个阵地、哨位都可以居高鸟瞰它;轻重火器又都可以对它直接射击。可见,这是一个既难攻又难守的地方。 这个本来没有太多军事价值的山包,后来被看成是热点中的热点。因此,也成了我所叙述的重点了。 用军语讲述,211高地与227高地守敌对峙,相隔40米,共有三个哨位。一号哨位距敌较近,洞口朝向敌方,二号哨位位于高地顶端偏北,三号哨位位于高地西北侧,洞口朝向我255高地。 五连一班于五月二十九日四时前接防完毕,该班十一人,班长鲍虎民率重机枪手2人,战士1人,防守2号哨位;副班长陆欣率高昌燕、王念顺、唐运河守一号哨位。查明才、黄玉进等三人守三号哨位。战斗一打响,便是一场两军白热化的肉博,一个班抗击对方约两个连的轮番攻击,于是奇迹便在空前惨烈和动人的壮烈中发生了。 5月31日凌晨,对方突然向我前沿发动了全线进攻。约两个加强排的兵力在炮火的掩护下,向1号哨位疯狂扑来。副班长陆欣是一个胖乎乎圆圆脸盘的小伙子,江苏省如东县人。那儿是革命根据地,陈毅粟裕都在那儿打过仗。他沉着果敢,一面命令三名战士准备充足的弹药,一面用报话机呼唤炮火支援。对方离1号哨位只有20米时,他指挥战士接连投出两排手榴**淡,当即炸倒了八个敌人。后边的见势不妙,转身想逃,陆欣又命令大家用冲**锋**腔点射,一下撂倒四个敌人,打退了第一次攻击。 对方不甘心失败,又从1号哨位右前方摸了上来,陆欣鼓动大家沉住气,听从指挥,等敌人靠近了再打!当敌人距他们只有20米时,只听陆欣喊声:“打!”两排手榴**淡又在敌群中开了花,敌人丢下七具尸体溃逃下去。 两次反扑未成,恼羞成怒的对方对一号哨位实施了猛烈的炮火覆盖。哨位洞口被炸塌,战士高昌彦、唐玉河壮烈牺牲。战友的牺牲,更激起陆欣复仇的怒火,他备足手榴**淡,又在炸塌的洞内扒出了报话机试了试,就背到了身上。这时,一个排的敌人借着炮火的掩护,又分三路向1号哨位包抄过来。他迅速投出两颗手榴**淡,接着又用冲**锋**腔一阵猛扫,正面的敌人被打退,但就在这时,从两边摸上来的敌人离他只有七、八米了。他子弹已经打光,换弹匣来不及了。只见他扔掉冲**锋**腔,一边向围上来的敌人投手榴**淡,一边用报话机大声呼喊:“敌人离我只有五米了,向我开炮!” 呼唤炮火,未能奏效,在这万分紧急时刻,陆欣跃出堑壕,毅然拉响了手中的两颗手榴**淡,扑向敌群。一声巨响,与敌人同归于尽,壮烈牺牲…… 浓雾茫茫,硝烟弥漫。激烈的阵地争夺也同时发生在二、三号哨位,班长鲍虎民在硝烟中从二号哨位爬到阵地的制高点观察。忽然一颗炮**弹在二号哨位洞口爆炸。他惦记洞内的战友,返身回到洞边,见炸塌的洞口被石块严严堵住。鲍虎民拼命搬开石头,进去一看,三部报话机被砸坏两部,战士董安民耳朵被震聋。鲍虎民迅速组织战斗,同时抄起报话机向一号哨位冲去。可是刚冲出了十几米,几十个敌人嚎叫着向他扑来,鲍虎民一连投出三颗手榴**淡,借着浓雾,退回了2号哨位。敌人叫喊着:你们被包围了! 有人说,鲍虎民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像狼牙山五壮士那样跳下了悬崖;也有人说他没有死;于是我仿佛看到抗日战场五连七壮士以身殉国惊心动魄的一幕…… “同志们把枪砸了,跳崖……”随着寒风隐约听出这是班长李连山用嘶哑的声音在喊。同志们明白了,子弹打完了,枪又没有刺刀,山石被冰雪冻住,不能供他们杀敌。亲爱的战友,同志们要跳崖了。顷刻间: “坚决抗日到底!” “向狼牙山五勇士学习!” “死也不缴枪!” “共产党万岁!” 顺着风,悲壮宏亮,回荡在佛灯塔上。 高山空谷,出现了一片怕人的寂静…… 这是英雄团的一段历史,历史往往会重复! 1985年6月2日凌晨,耸立在北京长安街上的广播电视大楼向全世界宣布: 中国军队在南疆打退一个团规模的大举进攻…… 当祝贺胜利的电文飞到硝烟弥漫的阵地上时,一团前沿指挥所并没有笼罩着胜利的气氛,指挥员们心中如坠砣般的沉重。211高地突然联系中断,任凭怎么呼叫,也如大海沉船。 滇南的天气如此闷热,战场的TNT气浪向空中升腾。激战带来了倾盆大雨,雨水洗涤着战场空中的硝烟,冲刷着阵地上的血迹,雨水带着淡咸的血腥味,汇合成一股股粉色的小溪,流下山川。 沉重感促使前线指挥员们一定要夺回失去的哨位。由此,这支从百色起义一直打到朝鲜三八线上,具有光荣传统和战绩的英雄部队开始了一场罕见的,悲壮惨烈的生死博斗。 刘海洋“下海” 轰鸣炮声中,团指挥所的波纹钢工事在震颤。军长威严地站在刘海洋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是安徽风阳人吧,朱元璋的老乡,出皇帝的地方,也出英雄;你是济南陆军学院毕业的“学生官”吧,小伙子长得浓眉大眼,是位英俊少年嘛! 团长接着向他赋予任务:“七连一排长刘海洋同志。我命令你率领一班和负责带路的六连六班战士二十四人增兵211高地,夺回一、二号两个哨位……”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刘海洋初生牛犊不怕虎,向首长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率领二十四名战士冒着炮火,在倾盆大雨中,去接受生命的淬火。 这里是255高地,距211高地只有三百米。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百米生死线”,是“~”形的曲线距离。这里原没有路,是战争打出了这条独木桥般的路,说“用战士的生命踏出来的路”更为确切。路两侧草丛中布满地雷;对方为切断这条维系211高地的通路,从三面用直瞄火炮、重机枪、高射机枪、狙击步枪构成了交叉火力网,在瞬间就能将千百发枪弹、炮**弹暴雨般地泼向这条路上。战后边贸开通的时候,有人去找那条路,奇怪的是怎么也找不到了。老百姓说,那儿长成了一片茂密的森林。 我见到刘海洋时,他左眼负伤但仍不失为英俊。他已经结婚,据说爱人已经怀孕,是他同学,青梅竹马,恩爱夫妻。小伙子虽然是个高大的男子汉,但很腼腆,不愿说打仗的事。他说,我连家属也没对她说过。这一段打得很苦,我三进三出时没有负伤,我想起《上甘岭》电影,所以写了日记,我负伤后被一个新闻记者拿去,拿到中国军事博物馆展出,因此这个日记就成了孤本,我结婚时去北京旅游,到博物馆去找,一位好心的老大爷从灰尘中找出来了。写这段最好用日记,更真实一些。 五月三十一日 晴转雨 …… 此时,天下起了大雨,交通壕内的泥水有的地方深到膝,而且又滑,一不小心就要摔倒滑出一、二十米远,但此时什么都不顾了,我们连跑带爬,连滚带滑,身上的衣服被扯破,脸上、手上留下了道道血迹……只有一个念头,跟上部队,不能掉队,全排于17时57分全部到达255高地,此时我们都成了“血泥人”。 同志们,立功的时候到了,考验我们每个人的时候到了,我们一定要拿下211高地…… 我的冲击命令刚下达,第一小组像箭一样射了出去。当时我真不敢想象,我们的战士是那样勇敢,他们已有一天多没吃东西了,而且又走了那么多山路,然而我们的战士似钢人一般。第二战斗小组刚刚发起冲击,敌人的机枪、炮火似雨点一样向我们打来,这时好几名战士被炸伤。看到这种情况,想想临出发前团首长的话,我大喊一声:“党员骨干跟我冲!”当时三班副受伤还未包扎,范传明、任金平、向平、六连带路的谢玉南,就跟着我向前冲击。这时敌人的机枪、炮**弹打向了我们,谢玉南受伤倒下,看到这些我们只有一个念头,冲击冲击,前进前进,能冲的就冲,不能冲的就滚。我一气滚下七十多米,被211前的一块大石头挡住,这时我迅速跪起,发现在我不到三十米处有个洞口,并有一个人影在走动,我端枪向洞内就是一梭子弹,一个敌人慌忙逃跑。我迅速跃起占领了洞口,这时另一侧又上来一名同志,我们俩迅速对哨位进行搜索,没有发现我们原来坚守的战士,我们就把信号(锅盖、纤维袋)向下面的战士发出。二十多分钟后,在一班长、三班长带领下,又上来了四名同志,我迅速告诉三班长向上面报告我们已经占领了三号哨位,这时我们已经冲上来的连我六名同志,有四名受伤。然后我们都简单进行包扎,抓紧时间修筑工事,为防止敌人的反扑,三班长在洞内负责与上面联系外,其余全部坚守哨位。 此时天已黑了下来,整个三号洞口被敌人的火力封锁住,上面二号哨位的敌人又不间断地向下投手榴**淡,范传明这时也被弹片戳伤,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无法再向上发展了,只好就地巩固三号洞口,随时做好战斗准备,防止敌人反冲击。24时许6连6班长江玉平腿被炸掉,爬了八个小时爬上了三号哨位,这样我们三号哨位已有7名同志。 五月三十一日 夜至六月一日 早 敌人的炮**弹在哨位四周爆炸,哨位左侧无名高地的机枪不间断地打在哨位前的工事上,手榴**淡也不断从山上抛下,一班长范传明的颈部,战士孙树成的手腕在哨位警戒时相继炸伤,这样我们七人已有五人重伤,为了防止敌人的反冲击和偷袭,他们只好带伤全部坚持战斗。 二十时许接到通知,我们排第五战斗小组在韩振坤的带领下,四人已向三号哨位接近,时间一小时又一小时过去了,敌人的炮**弹和狙击步枪不断地向三号哨位正面开阔地打来,可哨位上还没有发现目标,此时我们心里多么焦急。直到凌晨一时多,四名同志才全部上来,郭建华的手被炸伤。敌人不甘心失败,他们小股小股地向我们偷袭,都被我们给打退了。此时哨所上已有11人,三班长任金平负责861电台联系,六班长江玉平流血过多,加之多处受伤已昏过去,向平也在昏迷中,这时我命令也受了伤的孙树成进晌照顾他们,其余人员包括伤员,全部坚持战斗。 六月一日 白天 晴 天已大亮,敌人才停止他们一夜的枪炮声,可我们的哨位已被炸得不像样子了。我首先组织重伤员进洞休息,轻伤员继续在外垒修工事,观察员由王钦州同志担任,修好工事我和班长留在哨位,看看我们昨晚冲击的路上,还有几个伤员在吃力的向前挪动,我们当时都哭了,但无法去抢救他们,暗暗地祝愿他们能坚持。下午路上的战友都已牺牲了。7时35分左右,我连七班九班在七班长许子义的带领下,为增强我们的力量向三号哨位接近,因敌人的火力封锁较严,一露头(我们在哨位发现),就有一发炮**弹在他们中间爆炸,他们都被压制在255高地的腰部,根本无法接近我们或撤回。 哨位上我们的同志已有两天未吃东西了,此时又渴又饿,话都讲不出了,好几名同志已昏过去,六班长在昏迷中还不断叫着“水、水……”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昏了过去一阵子。十四时三十分我收集所有石缝中的水为六班长做了一碗稀饭。 六班长由于伤势较重,于十七时十分光荣地献出了他年轻的生命。我们哨位上的战友们都为他流下了眼泪,多么可敬的战士,伤势那么重却不吭、不叫,一直盼望着大部队的到来,直到临死前一个多小时还对我讲:“老乡,你放心,我坚持,能坚持……” 六月一日 夜 天已漆黑,敌人又占领了我们三号哨位上边的表面阵地,不断地向我们投手榴**淡,当时我把阵地上所有人员分为三班警戒,我带六连两名战士为第一班哨。敌人可能知道我们哨位上人员不多,想尽一切办法向哨位上投手榴**淡,两名战士相继负伤,这时在我们哨位的左侧三十米左右发现两名敌人,我迅速投了两个手榴**淡将其炸倒,尔后用861电台告诉白天受阻的七班长迅速撤回,这时敌人的炮**弹在我们哨所周围炸开了。敌人的手榴**淡更加频繁地在我们洞口前爆炸,我迅速将受伤战士包扎好,尔后要求全体人员做好战斗准备。 二号凌晨4时30分接到255来电:七班长许子义带领战士已向211接近,一是增强我排力量,二是给带去部分给养物资,注意接应。十多分钟后,我发现他们已接近哨位,为了防止敌人发现,我们相互都不敢说话,四名同志都进了哨位,最后一名七班副崔胜明在离哨位只有十来米处被敌人的手榴**淡炸倒,当场光荣牺牲。七班的几名战士听到这一不幸的消息都哭成了一团。许子义真不愧是名老同志,他首先劝住大家不要哭,尔后讲:“我们活着的人要有勇气,要给死去的战友报仇,给副班长报仇。” 六月二号 白天 已是早晨七点多钟了,敌人的炮火、手榴**淡声才断断续续地停止,七班战士包玉鹏,早上在哨位上警戒时又被弹片炸伤了。本来今天阵地上的弟兄们可以吃上一顿了,可昨夜七班仅带来的一箱水果罐头,在七班副班长牺牲时全部洒在哨位前开阔地里,敌人的火力白天黑夜封锁都比较严,为了避免伤亡,我制止了好几个战士,战士们望着眼前的罐头却没有一个喊渴的。哨位上压缩饼干是不少,但一口也吃不下去,韩振坤等几名战士又相继昏了过去,七班长许子义,一看到这些情况找我商议要每个同志必须吃一个酸菜罐头,不吃强迫着也得吃,这样我和七班长带头每人吃了一个酸菜罐头。 我们已经坚守了两天两夜。而重伤员无法抬回,轻伤员不断,我们大都是三天没吃东西了,我看到了一个个战士从洞里爬出,爬到哨位,而且到哨位又是那样警惕,真为我们的战土而感到骄傲,因为祖国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十六时十分我召开了一次哨位上所有的党员会,分析了这几天敌人的活动情况,号召每个党员要发挥模范带头作用,苦正是考验我们每个党员的时候;我们几个党员要团结在一起,班长要把本班和几个战士带好,我们要做到人在阵地在,决不能当俘虏;要多照顾好伤员,把武器弹药准备好,时刻警惕敌人的偷袭。最后七班长许子义讲:我们要发扬上甘岭精神,坚守阵地。党员是范传明、任金平、许子义。 六月二号 夜 天还未黑,敌人就向我们三号哨位实施炮袭,十九时许接到255通知,九班长刘占忠带领五名战士给我们送弹药。半小时后宋红强看到我们发出的信号,进了洞,而九班长等五名战不知去向,哨位上的同志都为他们着急,我告诉哨位的警戒人员:“注意发信号、观察。”又过了二十来分钟,九班长只身一人到了,迅速回明情况,当得知还有四名新战士在我们哨位左右时,我立即叫他迅速返回,营救他们。这时哨兵报告右侧发现敌人,我迅速叫战士们全都做好战斗准备,九班的四名同志在左侧也与敌人相遇,战士谢龙根由于一时紧张将手榴**淡没拉火投向敌人,正好九班长这时赶回,将他们迅速带回哨位,敌人的枪弹,上面的手榴**淡像雨点般的打来,两名战士受轻伤。 二十时许敌人更加疯狂地向我们洞口投下手榴**淡、爆破筒,并夹杂着小量的炸药包,二十三时四十分左右洞口被炸塌,顶上的石头大块大块地掉下,洞内当时可想而知。手榴**淡爆破筒还是不断地扔下来,这时值班同志报告哨位被敌人包围,通信联络此时也已中断。我首先稳住大家,叫做好战斗准备,尔后进行简短的战斗动员:我们这个哨位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我们要人在哨位在,决不能当俘虏。尔后让战士郭健华打开保险将枪对准洞口,发现敌人立即射击。其余十一名战士肩并肩坐在一起:每人手提一个手榴**淡,做好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三日凌晨三时许,敌人还是不断地在上面用手榴**淡,爆破筒炸,通信与上面还未通,再这样下去……我心里非常焦急,准备派一名骨干回去报信,这时只见一名战士推开石头迅速跃出了哨位,在炮火枪声中消失了——最后才知道他是六连的一位新兵,叫徐志江,在回去送信的路上也受了伤。一会儿功夫我们的炮**弹在洞口四周炸开了,我们在洞内高兴地流下眼泪,我们的炮火一直延续到天亮,十八名战士干部安然无恙。 六月三日 晴 直到早晨七点多钟,枪声完全停止后我才用手扒开了被大石碎石堵住好厚的洞口。爬出来后哨位口简直不像样子,哨位已被乱石填平,洞口上方的石头被炸得足有一米多厚,我首先问了一下另一个洞内几名战士是否受伤,尔后组织几名骨干(韩振坤、许子义、刘占忠等)加修工事,由于昨天一夜的破坏,我们几个人修了整整大半天的工事才修好,此时每个人都累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多么盼望有口水喝,哪怕一点点。九班长刘占忠看出了我的意思,向我请求下去将七班副牺牲时洒在开阔地的水果罐头抢回,由我和另一名新兵掩护。刘占忠同志冒着生命危险,为了哨位上十八名战友的生命,安全地抢回了十四筒(有的被打碎)罐头,我们将罐头每两人分一个,要求必须就饼干一起吃下…… 六月三日 夜 天已大黑,时针已接近深夜,平时炮声手榴**淡枪声不断,今天却静悄悄的,洞顶上的敌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为了防止敌人行动,我们特地加强了警戒。 六月四日 晴 凌晨二时许我们接到了255通知,九连前往21l接替我们,注意联络。二十分钟后九连先头搜索组安全到达,我首先给他们在哨位上明确了211的敌情,地形,可能出现的情况,尔后组织洞中所有人员分四组撤离,第一组重伤员;第二组轻伤者,党员骨干在后。又过了好长时间,九连第二小组误入雷区,也赶到哨位,我们十八名同志除留九班长陈占忠外,其余迅速撤离。一班长范传明在撤离途中发现九连被地雷炸伤的战友,又迅速给予包扎,背进三号哨位,然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哨位。 回到255我们还未来及休息一下,就听到了九连第三小组下落不明的消息,我们心里都为他们着急,祝愿他们千万千万不要误入雷区…… 为了兄弟连队,为了战斗,我又返回211高地两次,将九连二排长冯永康等7名同志安全护送到3号哨位.最后我们撤离时天已大亮了,六连一名战士不幸踏响了地雷,身上多处受伤,脚被炸掉,但他忍住强烈的疼痛终于爬到255高地,得到了及时抢救。 九时许,我们十八名同志(其中一名遇雷重伤)都赶到了262高地,看到我们的同志,看到了我们连的战友,我们都流下了热泪。在团后勤我们受到了团首长的热情款待,都饱饱地吃了一顿……

薛朝应走马上阵 战斗打到白热化程度,各级指挥员都有些着急。据说从六月四日到六月六日,前指几乎每天直接给团里打电话,要求尽决把211夺回来。 六月七日,军参谋长、炮兵处长、师政委、副师长也纷纷赶到团作战室,研究反击211。 这时,决定由薛朝应组织出击作战的前指小组,成员有副团长、副参谋长、作训股长等人,携带着通信兵于当晚爬上147高地。 薛朝应象貌酷似《英雄儿女》电影上的王芳的父亲王政委,他对士兵也如王政委那般慈和。我和他虽然同乡,但都住在偏僻的小山村,并不相识。当兵后在—个团队,但不是一个连队的,在一块相会很少,对他的性格不甚了解。后来听人描绘他在战场上好像是一员赳赳的武夫,我对他也产生了一些误解。在他当了团长后.我们倾心交谈中。我才发现他是一位胸襟宽广、豁达大度的军事指挥员。他小时候听了不少英雄大鼓书,薛仁贵征东、薛平贵征西、薛刚反唐等等,这些古代的薛家英雄.不一定和他同宗同族,但多少对他都有影响。组织上决定他前出指挥,当时他作为年轻好胜的团参谋长,颇有些慷慨激昂的。 他说: 晚上黑古隆冬,从262高地往上摸.电线拉得横的竖的,—条条一道道。我带着八颗手榴**淡,微型冲**锋**腔、光荣弹、匕首等。我打仗从来不用手枪,那样的地形用不上,给我的突击队是—连、二连。这些人下午组织完之后,勘察地形,然后军组织炮群,全军炮兵先打45分钟。按原计划,我上去之后向团报告,召集突击队长。我们人还没上去,我们的大炮响了。 这时剩下我光杆司令,兵都用在各个阵地上。军改变计划。7号晚先炮火袭击,暂不进攻。 我把几个突击队长召集一块,向军参谋长报告。同时命令九连利用炮火袭击,增强三号哨位兵力,准备8号协调。8号凌晨4点,接到通知,要我赶快回团指挥所,5点之前必须赶到。我穿个裤头,赤裸着脊梁,光着脚,鞋袜没有了,往指挥所走。到团指挥所,作战室坐满了人,等我研究9号怎么打?吃了中午饭,参谋长给我条裤子,张政委给一双解放鞋,下午5点,我又上去了。 9日19时55分,我和作训股长张建华到147阵地,传达行动方案,进一步组织战斗,9点30分发起冲击。一连共组成两个突击队,左路(15人,另有工兵2名开辟通路)由代理副连长贾柯任队长,代理排长张洪奎任副队长;右路(16人,加强团侦察排一个捕俘组)由代理副连长王中运任队长,代理排长孙广山为副队长;于23时零8分,冒着敌炮火从147号阵地分左右两路,分别经166两无名高地和255高地向2ll机动。由于敌炮火封锁严密,加之天黑,雨大、路滑,右路于10日4时46分第一组摸到255高地;左路出发不久,通信联络中断(先是遇敌火力伏击,后又遇敌人员设伏)伤亡较大。此刻,天将明,军师命令收拢人员,撤至168屯兵洞,部队于6时10分撤到指定位置,休息待命,做好再次行动的准备。 10日20时,一营代理副营长宋可合带领9连3名先遣人员及报话兵1名向211高地3号哨位摸进。20时25分进入3号哨位与坚守3号哨位的同志会合。20时30分,1连第一突击队从255高地出发,开始向211高地摸进。第二突击队由168号向166、211高地方向行动,继续向211高地接近。此时敌已发现我行动企图,集中炮火在147、255高地,211和255高地之间及2、3哨位之间等4个地段实施密集的拦阻射击,形成了火墙。21时43分,我左右两路突击队失去联系,团令后续梯队向255高地急进。22时左右为了按时到达预定地点,除留下牵制组外其余继续前进,在到达3号哨位前连续遭敌4次伏击,除1名工兵负伤爬回报告外,仅贾柯带一名战士直插2号哨位,后又遭敌伏击,全部阵亡。 右路在摸进途中遇到汉扬、无名1、2、3号敌直瞄火炮和高射机枪的射击,伤亡较大,失去进攻能力。22时30分,为了增强后续力,黄振华代理排长并任队长,两队由一连代理连长周银祥指挥,22时40分,第三突击队在周银祥带领下,向255高地机动。23时30分在255高地投入战斗,途中遭敌炮火拦阻,大部分伤亡;周银祥、王中远等接近2号哨位,遭敌炮火严密封锁,敌直瞄火炮打坏我3号哨位洞口,坚守分队伤亡较大,周银祥、王中远负重伤。1时10分,步兵第三连以建制排为单位组成三个突击队在前指受命任务,1时20分第一队在副连长杨海祥带领下出发。后续梯队陆续冒着敌炮火向211高地冲击,代理排长张维良、苏金士等陆续到达3号哨位,尔后多次向2号哨位发起冲击,战至5时30分,由于敌火力猛烈,我突击队几次攻击均未奏效,6时50分,刘海洋率3连1排(19人)突击队,利用敌炮火间隙,分三组向211高地顶端冲击。6时50分进至2号哨位附近,由于受敌交叉火力压制,至7时30分攻击仍未奏效。据此局面,团即令3团3连3排急速增援。三连连长田传贝带一个突击队,刚出255就牺牲了。 8时40分,刘海洋又组织人员,在我火力的掩护下,再次对2号哨位发起攻击。经40分钟激战,第一突击组接近2号哨位洞附近,敌直瞄火炮重(高)机枪一齐向2号哨位射击,又以火箭炮覆盖,突击队员大部受伤,被迫退守2号哨位西北几个小洞,lO时10分,原3号哨位的陈光辉、宋可合等4人对1号哨位发起攻击。11时30分3连3排由255向211高地接近,由于受敌炮火压制,12时18分分数路向2号哨位攻击,除4人进入2号哨位外,其他攻击分队均遭炮火杀伤。 12时20分,1营副营长王召栋带领3名战士从255冲到2号哨位附近,由于敌火力较猛,攻击未成,退至3号哨位,15时05分,团收拢了被敌炮火打散的人员,又分别组织两个突击队冲上211高地,15时30分突击队夺占1号哨位,17时全部夺取211高地。这时3连21人,占领了211高地,通过166、168、111高地反馈回来情况,三营营长和副参谋长朱宪宽报告,已经占领了211。不久联系中断。 这时战场已趋于平静,双方好像经过激烈战斗,都想休息一会儿,6?11战斗算是结束! 薛朝应盘腿坐在沙发上。停了停,抽了一支合肥烟,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材料,他说,这是一份作战报告,为了历史的真实,在不泄密的情况下,你可以用原文。 原文: …… 我团关于“6.11"反击作战的决心是在完整准确贯彻上级作战意图的基础之上形成的。“5.31作战之后,军、师首长对反击1、2号哨位作了一系列的指示:6月5日吴副军长在208高地团指挥所传达军的指示中指出:“打21l要用当地部队”。6月8日师电告师首长决心:“坚决夺回1、2号哨位,行动方式是偷袭。”6月8日14时10分军粟参谋长到达团指挥所,在听取了团的情况汇报之后指示:从总参军区到各级对211比较重视,军首长决心已定,今晚必须采取行动。在军、师首长的直接指挥下,我团确定了反击作战的决心,以步兵第1连为突击分队,以步兵第3连为预备队,首先将突击分队秘密屯入3号哨位,尔后多次向1、2号哨位实施攻击,坚决夺取1、2号哨位。为加强指挥力量,团薛参谋长带机关有关人员到147号阵地加强前指指挥,一营副营长王召栋、代副营长宋可合、三营副营长陈光辉亲自组织突击队的行动。我们认为:该决心基本上是符合军师意图的。 …… 在战斗过程中,我参战分队不怕流血牺牲,前赴后继冲锋,充分发挥了英勇顽强和连续作战作风,敌为阻击我向211号阵地组织反击,集中密集炮火封锁我向211阵地机动的唯一道路,在300米的开阔地上,弹坑密布,每一把土里都有弹片,我突击队面对敌密集火力封锁,英勇顽强冲击,前面倒下去,后面毫不犹豫地冲上来,一个接着一个,一批接着一批,充分体现了大无畏的革命精神。1营副营长王召栋两次带领部队反复冲击;3营副营长陈光辉、1营代理副营长宋可合为了查明敌情,摸进至574阵地高地潜伏一昼夜;9连连长刘海洋冒着敌密集炮火,先后4次率队冲击211阵地,l连副连长贾柯率领第1突击队率先冲上211阵地,并坚守在2号哨位,打退敌多次反扑,壮烈牺牲。六连班长江玉平为211阵地突击的分队带路,右腿被炸断,生命受到严重威胁,但他没有后退,硬是咬紧牙关用了8个小时爬上211阵地,牺牲在战友的怀抱里。在战斗过程中,先后投入了9个波次的突击队,前一波次攻击受阻,下一波次立即投入战斗。在战斗最激烈时,各分队间失去联系,但战士们毫不退缩,哪里有敌人就往哪里冲,在2号哨位的短洞里,堆满了敌人的尸体,也横躺着我方烈士的遗体,战士们怀着一颗无限忠诚祖国的赤子之心,与敌人展开浴血奋战,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今夜星光灿烂 薛朝应说:战场平静下来,雨也停了。我在指挥所盘腿坐了几天几夜,滴水没进。大批兵员一起压缩在五连指挥所147高地。这几天一直下雨,士兵们是顶着雨水作战的。我忽然觉得肚子饿了。我想找吃的,饥肠辘辘,浑身滚成泥蛋儿。外面的雨水被炮**弹炸成苦的。几天里,我坐着的洞里有一个角落,那里有个罐头筒,我一直注视着它,没有动,这回我又看到了它。我就像少林寺和尚那样打坐着,浑身湿的,不能动了,我伸手去摸那个筒,想吮一吮干裂的嘴唇;手刚触动筒倒下来,是一筒尿,弄了我一身。在前沿洞里,连尿尿拉屎都不敢出去,怕炮**弹。我想起那次在山东昌乐搞演习,喝大粪汤的笑话。那天下大雪,当地人叫下枪子,雨加雪。小北风吹着,我们穿着小帆布外罩,外面被雪水淋着结了一层“盔甲”,敲碎了才解开衣扣,到一家房东住下。猪圈旁放着水筲,南方叫桶。我挑着筲到炊事班去打开水,挑回来老兵有喝的,有洗脚的,新兵扫雪,班长和老兵在屋里拿缸子喝水,喝一口,水有味儿,又喝一口,老乡说,哎哟,这个宵是挑大粪的,一个班喝了大粪汤了。想到这件事我火了。现在是战场,这么多人流血牺牲,好多人几天没吃一点东西。我让两瓦电台发报到团指挥所,叫后面赶快送点粮食来。这时团指挥所有军、师、团首长和机关一大批人。团里送来了烙饼,我一下吃了六块,还想吃,黄副团长说,你不能再吃,再吃要撑坏了。我把罐头给伤员,喝点苦涩的雨水,吃饱了饭,就想了好多事!昨天,我还想上去战死。说实在的.军人就是这样血性,何惧马革裹尸,战场上的军人根本不怕死。我们前指的同志都竭尽全力了,眼看着战士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哨位还没有拿下来,怎么办?我给师里发个报,要求上211去。和军师直接通话,联络不通。请示团里,回报,同意去211。我把指挥所任务给张建华交待,我带着侦察兵聂文斌,侦察排长孙志存准备去了。我已经出了147高地。张建华喊:“参谋长,师里电话,不能离开指挥所,赶快回来。”我不听,我那时好像也红了眼。朱宪宽说,没别的说,我去。我说,命令我去,你是参谋长吗?你当参谋长你去。外面很紧,炮**弹像雨点一样。张建华说,失去参谋长能行吗?参谋长,你不要去,朱副参谋长也回去,我年轻力壮,我去。我不让,刚要出去,被炮**弹又打回来了。后来张建华对我解释说,当时他的思想斗争很激烈,要制止这个鲁莽的行动。他说,参谋长,今天你要出去,我对不起参谋长,对不起部队。他让三连四班长过去,把我拉住,不能让我行动,动了,拿四班长是问。我说:“张建华,你疯了吗?” 四班长过来了。我吼:“干什么?滚一边去。” 张建华骂:“妈个X,拉回来听到没有。五连长过来,找根绳子,捆起来!” 五连长不敢找。四连长火了,真的把我摁住了。站不起来,我大声吼叫:“妈个X,你这是犯罪,军令如山倒,你要军法处治的。” …… 一会儿,701电台传达师长指示.薛朝应参谋长不能离开指挥所位置,到阵地—线实施目标指挥。这—段是在14号之前。后来团里又来电报叫黄金生副团长去。我和黄金生是老战友,我当新兵时,他是我的排长。我说,黄副团长比我大,还是我去,黄金生说,你要是副团长你去!张建华说,这样吧,我陪黄副团长。我说,写个电报请求一下。很快回电,同意。黄金生说,老薛,我把家交给你了,别的没有担心的人,孩子带大就行了…… 张建华说,参谋长,你是老首长,跟我家说一声,张建华不是孬种!这就是一代中国军人!那时我们的眼泪,哗哗下来了。我们不怕流血,但还有泪,中国军人也是有情感的。我们知道不能打这个仗,还在死拼。但是这一仗好在我把所有的指导员全部拢在了我的身边,—个没上。五、六个指导员,谁是哪个连队的,那么多的烈士,没有人知道谁是谁怎么行?牺牲的,受伤的,都没有乱。当时我想,活蹦乱跳的小伙子出来,回来的都是烈士。三营副营长宋春雷负伤,九连连长杨勇建.三连连长田传贝牺牲了!九连连长是个好连长,城市兵,非常艰苦朴素,家属带个孩子在家,战士们至今讲到他还流泪。阵地上全吃压缩饼干,眼睛模糊了。我一做梦,就听到他的声音,参谋长我眼睛怎么看不见呢。三营副营长宋春雷大腿打断了。我一听当时呆了。往下抬时,我从147大沟里下去受领任务,看见抬人的几个兵把三营副营长和几个伤员放在那里,自己躲炮去了。我骂了一通。我说,我抬这头,你们抬那头,走到大沟,一直把他抬到了营指挥所。后来,他一家子都知道了。他爱人领着孩子给我下跪,说:参谋长,没有你,我丈夫的命不在了呀——我眼泪下来了,谁应该给谁下跪呢? 三连有个兵才18岁,小伙子圆圆睑,胖乎乎的,年轻、秀气。我往前面去时,他说,参谋长,你别上去,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兵怎么办?他在往前冲时,我下来了,不到半小时,那个兵抬下来了,头打了大窟窿,我抱住他痛哭失声……我为什么不能上呢,我也应该去死,我也是个穷苦孩子出身。我这一辈子很艰难,在艰难的条件下懂事,—直奋斗到现在,完全靠自己奋斗的。三年困难时期父亲就去世了,那时我不满八岁。我也有过金色童年,解放后父亲是互助组长、初级社长、高级社长,后来改为大队党支部书记。我父亲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在家乡那一块威信很高。父亲一死,我的弟弟妹妹因为我和母亲不在家,连急带饿也死了。那是1959年的冬天,天气特别冷。没有吃的,我和姐姐在学校领口粮,二两米,饿得没有办法,三叔在沛河食堂做饭。母亲去修河,我就哭着跟母亲一块去。大约九十多里路,一天加—个黑夜,马不停蹄走过去,我刚满八岁。那时候好多人都饿死了,路上有不少死人,我跑了那么远路,当天吃了三大碗米饭。 1962年春天母亲改嫁。姐姐和母亲一块去的。我留在三坊,当时我12岁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三叔也结婚了。我独立生活从小学开始,哪来钱交学费?放学回家割点牛草,砍点荒草,基本上解决学费。上初中时,我四叔在合吧烟厂负责我的学费,再靠星期六回家割草,上学带点锅巴、咸菜、山芋,到条件好的同学家找锅蒸。那时学校用饭票打干饭,稀饭,我总是啃点山芋。我没有饭票,班里同学给我点饭票。彭立柱老师是我的班主任,他家属是山南小学的教师,很善良,有个小女儿,长得很可爱,彭老师让女儿把饭票送给我。 1965年元旦放寒假,我筹下学期学费,拣点旧书、烂纸、破鞋帮子卖。但还是筹不齐学费。快开学了,彭老师就上门来叫我上学,那时人不是嫌贫爱富,老师特重感情,当时母亲说不行,没钱上了。彭老师说先去,再想办法,离上学还有一个多月,确实筹不起钱,农村弄一分钱都困难啊。没办法,彭老师就发动同学捐献,一分两分的捐。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满屋满墙大字报,铺天盖地而来。山南中学有个造反派头头,说我是资产阶级教育路线受害者,要我写大字报。啥叫不受害呢?我没有写,也不上学了。那时搞大串联,第一批已经上了北京,见到了毛主席。学校发串联费,给了咱穷人家孩子一次机会。我第一次到省会合肥,住在合肥逍遥津,我现在家在三里街,离得很近,就一站路,天冷得要命,自来水笼头都结冰了,从我家属门口走好几趟,当时不认识。我爱人说,你怎么不去找我啊,那时找她会让我进啊?一个农村乡下孩子。大串联回来,我到山南小学去看看,碰到彭老师,那时他被打成牛鬼蛇神,在学校里挑大粪桶,彭老师很感激。他说,除了你都写大字报了。可我没写大字报,我失学了。那时黑帮已放松了管制,他把张老师、刘老师叫来,从食堂用“大把缸”,就是搪瓷缸子,打了一缸子饭,每人捡了一半,给我,炒点酸菜咸菜。三个老师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最小,我们照顾不到,你是唯一没写大字报的。我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在最困难的时候,老师们给我凑钱,凑饭票,我怎么能昧良心呢? 从那以后,我们轮战回来以后才见面。他们听说我在前线的事,都跑来看我啊! 我就是这样一个生活经历的指挥员,我不能说爱兵如子,可他们都是我的兄弟啊。我看到士兵们一个个倒下去,真的疯了。我当时要顶住不打,就有可能被撤职!用别人去打!我要和战士并肩拼杀,他们不让我上,我为什么不能上,我不就是个参谋长吗?我的命难道比他们的值钱吗? 可是,炮**弹那么凶,我们的兵没有一个不上的。那个胖敦敦的小战士,我现在还常常梦见他…… 打到那个程度,只要有干部在哪里,兵就觉得有主心骨,前仆后继,英勇顽强,没有一个孬种的。干部指挥失误,兵就像无头的羊群。有的根本不知道哪是阵地?就是往前冲,指到哪里冲到哪里,他们踩着战友的尸体,踏着烈士的血迹,没有一个上不去的…… 月光透进了窗,启明星上了树梢。我们俩一直谈到半夜三更。他说,我还得查哨,抽空再谈吧。送他出门,天不太黑,也不太亮,夜空中缀着一颗颗小星星,晶亮晶亮。我忽然想起一个话剧小品,一群女兵在看星空的奥妙,看着看着,忽然一个女兵发现了什么秘密,她遥指苍穹,激动地说,“瞧,今夜星星真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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