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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位军嫂的怀念

——纪念我的爱妻逝世十周年

 

　　我的妻子也曾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军嫂，从妻子去世到现在,已经有整整十年了。而生前她点点滴滴的生活片段，时时缠绕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欲罢不能。

 

　　一

 

　　我和妻子是在1976年五一节结婚的。那时，我还在部队。我们的婚姻是现代的父母包办的，1975年初开始通信，在结婚之前只是在照片上见过，父母兄弟说好，就好了，第一次见面是部队批准结婚回家后在她的家里，在此之前就是写写信而已。妻子一米六二个子，不胖而文静，显的腼腆，沉默而寡言。这就是我对她的初步影响。

　　妻子出身于农民家庭，在姐妹中排行老二，是他们家的顶梁柱。她的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姐姐上大学，还有弟弟妹妹，家里的一切全交给了她，年纪轻轻就承担了家庭的重担，先是在生产队劳动，后来被招到了社办企业当工人，但还是离不开一个农字，农忙时还要到生产队劳动，她为人诚实，能吃苦，在当地的老百姓中享有良好的口碑。

　　也许是受门当户对的传统影响，我的父亲极力要促成这门亲事，母亲也十分满足。所以当征求我的意见时，我只说了：“你们看着办”一句话，家里就给我张罗了订婚。在我的心里总觉得没有见过面，心里总是不踏实，尽管双方父母都非常满意，我心里却一直有一个结。在农村，当时的我好像已经是大龄青年了，到了1975年下半年，家里一直催促我结婚，而我一推再推，部队从淮安移防到南京以后我再也没法推了，便于4月20日休假。在那个年代就简简单单地举行了一个革命化的婚礼，我们是典型的先结婚后恋爱。接下来的日子,一切顺其自然,结婚,生子,共同构筑温馨的窝。

　　我们的婚姻,属于传统型的先结婚后恋爱的模式，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和砰然心动的激情。假期结束以后我便回到了部队，她就担负起来照顾父母公婆的责任，到77年初，我们有了儿子，她的负担更重了，当时社办企业每月只有26元钱的工资，妻子是一个十分贤惠的人。不贪图虚荣华贵，她省吃节用，勤俭持家，多少年来,没有给自己买过一件奢侈的衣服、手饰品。看着别人穿金戴银，她从不眼热。我没有能给她带来丰厚的物质享受，但她对现实中的一切都很满足。

　　妻子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她孝敬公婆，与哥嫂，妯娌之间的关系相处特别融洽，她是我几位姐姐眼里的好弟媳，也是父母眼里最看重的一个好媳妇。有她在家里我在部队就没有多少牵挂，而她每次写信都叫我：“安心工作，家里有我”，就这样她带着孩子干了将近十年，直到随军到部队，家里的事情还是不要我操心。她对我连队的兵也视如兄弟，战友们也愿意和她交流谈心，在某种意义上她帮了我不少忙，在家里她是一个贤妻良母，在部队里她是我的兄弟们的好嫂子！

　　回到地方以后，我被安排到当时的县体育运动委员会工作，她安排到了县供销社下属的一个综合公司工作，部队回来的我非常敬业，体委人少事多，我一个人身兼数职，办公室收发，出纳，仓库保管员等等，那时候运动员外出比赛的服装用后还要收回来，进行清洗入库，我的事情非常多。照顾家里父母和孩子的担子还是落在她的身上。到90年以后我当了体委主任事情更多了，更忙了，这样她的胆子也更重了，但她无怨无悔，默默地承担着一切。她还是他们娘家的顶梁柱，家里的一切，包括弟弟妹妹们结婚成家都由她张罗，是非常顾娘家的人，连外甥和侄儿侄女的就学等事情她无一不管，她太会操心了。

   

　　二

 

　　妻子是一个意志极其坚强的女人。在她生病的日子里，我才真正的了解了她。她的病来得非常突然，那是在2002年4月26号，当确诊为M3急性白血病报告出来以后，我没敢告诉她，只是告诉她血色素比较低需要住院观察，后来转院到杭州，住进浙一医院时我们再也瞒不住了，因为病房的走廊里的宣传栏里都是这些有关血液方面疾病的内容，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妻子并没有惊慌失措，她始终没有表露过丝毫的畏惧。因为当时我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她还在劝我，叫不要太紧张千万不能累倒了。当时我还是以还没有最后确诊来搪塞，“别再哄了，是白血病，早就知道了”，她面带微笑地回答。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对答。见我无语，她继续说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个死呀”，听着她泰然不惊的话语，我震撼了，眼睛发热，一股泪水任凭它流满双脸。

　　妻子呀,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中，你一直留给我的影响是柔弱和沉默寡言，在这生命的最危急关头，你且表现出如此的坦然与冷静，使我不得不重新来审视你，阅读你。她坦然面对自己的疾病，总是以乐观的态度迎接生死挑战。由于她的乐观，忧郁的病房里不再沉闷，欢快的气氛成为病友们抚疗伤痛，搁浅死亡阴影的依托。一开始只是控制性治疗，系统的治疗方案还在制定中，在等待治疗方案的过程中她非常乐观，从此，在这沉重而灰色的病房里，她用自己战胜病魔的顽强斗志和决心，感染了每一个人，为他们生命点燃起一把希望的火焰。

 

　　三

 

　　我不断乞求祷告上帝，就让她这样躺着，只要不剥夺她生存的权利，我愿伴她到白头。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我欠她的太多了，现在我已退到二线，是该我好好服侍你的时候了，可我清楚地知道，M3最忌讳的就是突然脑部出血，有时候解大小便都可能引起脑血管破裂。

　　那一天是2002年的5月8日,也许是出于冥冥之中的感应，她很平静，很随意的看着我说：“你回家去休息，吃几副中药，有儿子在就行了，我不会有事的”，我佯装生气地斥道，“不行，我不回去。”她就再一次的叫我回家休养，她说：“你的身体不好，更不便在病房里，会传染给其他病人的。”我知道，我再坚持也没有用了，而且同室病友们也曾有过如此说法，因为他们这些病人的免疫力很低，最怕得了感冒。所以我就同意了，谁知这一别竟成为了永别。谁也没有想到死神确无情地步步逼进。那是5月11日上午十时许，接到儿子电话，没等开口，我知道不好了，儿子只说了一句：“妈妈脑部出血。”我当时竟然不知如何回答，这种病最怕的就是脑部出血，这是急性白血病的致命点。当我赶到杭州浙一医院时她一句话也没有，抢救也在我到以后停止了。公元2002年5月11日上午11点，一个中年人的心脏，在跳动51个春秋时，就这样停歇了。她平静而无声无息的走了，甚至没有留下对身后事的只言片语，就撒手而去，永远地离开了她曾经无限眷恋，自己精心经营起来的家，永远离开了亲密无间的兄弟姐妹，永远离开了年迈的母亲。她是太累了，真是太累了，是该让她好好休息了！她就这样走了，我欲哭无泪，兄弟姐妹们都为之悲痛欲绝。

　　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一次次梦醒泪沾巾，几回回独醉烧心痛。

　　每当夜深人静，月挂中秋之时，妻呀，对你的思念让我哀悲肠断，每每此时，在我心中就不断地吟唱起你平时最爱听的那首“丁香花”，

　　就这样你匆匆地走了，

　　留给我一生牵挂

　　那坟前开满鲜花

　　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

　　你看啊漫山遍野

　　你还觉得孤单吗

　　你听啊有人在唱

　　那首你最爱的歌谣啊

　　尘世间多少繁芜

　　从此不必再牵挂……

 

（写于2012年5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