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出了班长的潜台词:明天我们班的实弹射击成绩如何,将可能会影响到他在部队的去留。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说其他,单是为了班长的前程,我也一定要打好全连第一炮。
第二天的射弹射击,我们班首发命中,我没有让文班长失望。我知道,连长对文班长一直很器重。他有能力,会带兵,完成任务态度坚决,是全连班长中的佼佼者。连队需要这样的军事骨干,当然希望他能在部队留下来。
不久,团里给了一个推荐优秀骨干参加培训、通过考试合格后作为后备干部留用的名额,连队自然地把这个名额给了文班长。这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但兴奋过后,旋即又陷入了烦恼之中。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文化程度,这是最大的拦路虎。带着患得患失的矛盾心理,他离开了班长岗位参加培训去了。两个多月后,文班长回到了连队,人显得更加清瘦,脸上的毛胡子更加浓密,神情落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我不敢靠近他与他交流一些什么。这个时候已接近年底,连长没安排他回到一班长岗位,而是暂时把他“挂”了起来,等考试成绩公布。如果成绩合格,那么他就能留下来,就有提干的可能;如果成绩没过关,那就只能退出现役。因为他已超期服役,没有继续留在部队的可能了。
这些日子,文班长整天魂不守舍,神情恍惚,我很为他心疼。有一个休息日,我看他走到营房旁小溪对面的一块大石下,捡来一些枯枝,点上火,他坐在火堆旁,低着头,手上拿着一根木条在地上轻轻地划拉着,久久没有抬起头来。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想走过去跟他聊聊。但我一个新兵,能跟他说些什么呢?我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内心充满了无限的同情。几天后,成绩公布,果然没有文班长的名字。这一刻,他在部队的命运就这样定格了。
一个月后,文班长就退出现役,复员回家了。在送他离开连队的车旁,我看到连长拉着他的手,久久不肯松开。我远远地站着,不敢靠拢过去。此时此刻,套用一句歌词,那就是:转身即是一生,告别也是永别。
文班长去参加培训后,连队安排王崇禧来当一班的代理班长。王崇禧是78年入伍的兵,山东莱西人。他刚入伍时,任连队的司号员,所以大家都叫他“喇叭”。“喇叭”长得挺帅,挺拔的个子,方方的脸,尤其是一副牙齿,又白又齐,一笑,两个眼角挤出长长粗粗的皱纹,看上一眼,就会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王班长与文班长是个性完全不一样的人,他活泼、好动、个性张扬,口才不错,有表现欲。当时我们连队有五六个山东莱西兵,他们大多数朴实、厚道,甚至有点木讷。只有王班长能说会道,因此他是他们的精神领袖,他自己也很享受他们对他的仰慕。王班长对训练抓得不紧,他刚从副班长升任代理班长,缺少带兵经验。班长抓得不紧,新兵自然就调皮。常常是到训练场架好炮后,马马虎虎练几遍走走过场,就围在一起抽烟聊天。
王班长喜欢聊天,喜欢大家听他吹牛。他总是说家乡的大梨果大肉甜,姑娘俊美,挖苦老乡战友找的女朋友档次太低,说自己回家后一定要找个漂亮的女朋友。他还有点自恋,上衣口袋里装着一枚小圆镜,训练间隙偷偷掏出来顾影自怜一番。每每这时候,新兵们就起哄,他得意而又有点不好意思,故意板起面孔吼大家:训练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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