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阵地过新年
香石竹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一首春节的诗句让我沉浸在春节龙年的快乐之中,也带去我远方的思绪。
那是1986年2月8日,那是我们在取得“5.31”“6.11” “7.19 ”“9.8”“1.22”战斗胜利,经过几个月的休整重返阵地的一个春节。我们坚守在戏称为“万人坑”、“绞肉机”“火葬场”的老山前线那拉口战区,该战区有几十座高低起伏的山地,与周围比,这里地势比较低洼,南与敌军的大小青山对峙,东与八里河东山、汉阳隔河相望,西靠老山主峰,前沿诸高地与敌人阵地犬牙交错,阵地之间最近的仅二三十米,最近的哨位距敌仅隔8米。整个那拉口战区,敌阵地高峰突起,我方处在中间较低位置,就象锅的底部,敌人俯视观察我方的一举一动。所以那拉口战区是非常危险的战区。我们接防以来,该地区先后牺牲2百余人,1000多人受伤。
我们班配属给7连,坚守在168、149两个高地的重机枪哨位。相比而言,这两个高地的安全系数比较高,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对于我们参战的战士来讲,能活着坚持到现在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所以在春节这天,阵地的上的战友们非常思念家乡的亲人和远方的朋友。
上午,我连的炊事班副班长王德水和二班长耿建受连领导的委托,带着慰问品来看望我们,我们心中十分高兴。
我们班坚守169、149高地的几个人今天准备在一起过年,由于又来记者,我到连部开座谈会,他们几个开始忙碌着做饭菜,每个人都充满着喜悦。
《解放军报》、《大众日报》等新闻单位的记者和首都大学生等人今天跑到阵地上来慰问。我们坚守在阵地上的几个班长和他们又是合影、又是讲述战斗经过并介绍我方坚守阵地的情况和越南的阵地位置。他们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用笔在记录。其中一位记者是安徽人,我将我参战以来的感受进行了简单介绍。说心中话,我对他们离开亲人、离开祖国跑到阵地上来十分不理解。虽说他们冒着生命的危险,到哨位看望边防战士精神可嘉,让人感激。但万一招来敌人炮火,发生意外,值得吗?你们可是祖国的人才呀。
我看到采访一时还不能完,就偷偷溜出来。到149高地博兴机枪哨位一看,好家伙,他们在猫耳洞外面的战壕里用弹盒搭了一个一米左右的长方形桌面,上面铺着雨布,十几个罐头盒将桌面摆得满满的。我说还真丰盛呢!看到我回来了,王全西开始摆筷子,刘贞文将空的罐头盒、饭盒分到每个人面前,杨月平忙倒酒,王贤新从里面端了一盒刚炒好的菜出来,乐呵呵地说:“看看我的手艺咋样?”这哪里是在战场?彷佛我们在野炊一般。
正在我们端起酒准备喝时,采访完准备返回的那几个记者一下来到我们跟前,我急忙邀请他们参加会餐,他们高兴地一下子围了过来,举起照相机,“咔咔”拍了起来。那阵地新年会餐和战士欢乐的笑脸,在猫耳洞背景的衬托下定了格。不知为何,一位记者走时突然掉下了眼泪。
送走了记者,我们又开始热闹起来,端起盛有酒的罐头盒你一杯、我一杯,相互敬起来,气氛十分快乐。
由于高兴,我们几个都有几分醉意,虽然心中明白,但走路却有点摇摆。回到169高地的哨位,我钻进猫耳洞就睡了起来,但眼中的泪水却怎么也控制不住,不停往外流,我急忙打开急救包,将眼睛挡住。
晚上,各哨位的战士都沉浸在欢乐之中。凌晨,阵地上突然枪炮齐鸣,各哨位上有的鸣枪,有的鸣炮,有的甩起了手榴**淡,一时间,信号弹、曳光弹、照明弹在空中形成了美丽的彩带,爆竹般响彻了整个阵地。同时,在敌军的高地上也同样演义枪炮轰鸣的节日欢乐气氛。
阵阵的枪炮声在告诉大家,我们又成长一岁,将告别充满血腥的牛年,祈盼迎来的是充满和平的虎年。
我跪倒在哨位上,面向祖国的一方,心中发出:亲人啊,我给你们拜年了……
我们在思念家乡的亲人,同时也感觉到家乡人在思念我们。为此,我们面向祖国的方向,深深鞠躬,泪水不由自主地在眼中打转。家乡的一草一木、亲人的神情在脑海里不停显现,但为了祖国的安宁,为了更多的家庭团聚过上快乐的春节,我们浴血南疆,无怨无悔。为此,激情大发,挥笔留下《春节感怀》:
南疆边陲度佳节,浴血奋战保国安。
千家万户都团聚,战士心情好喜欢。
此头宁为寸土断,荷枪甘守五更寒。
好儿应有保国志,戎马佩戴军功还。
就在这欢乐的时候,七连两名战士受伤,一名战士眼睛打瞎,终生残废……
20多年,弹指一挥间,每当春节时,我都神回阵地,怀念战斗的岁月,怀念长眠在南疆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