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兵传奇》——49
红灯高照(四)
那是一个多孕的季节。大地母亲挚着地孕育着新的生命——花草树木;炽热的‘红太阳’也用灿烂的光芒孕育着自己的‘高大全’的英雄儿女!
大礼堂后面走廊下的垂柳,随着‘三代人’激昂动听的唱腔而摇摆起舞,院子外的菩提树吐出紫白色的‘喇叭’与宣传队的铜管乐竞相争鸣。礼堂里的舞台上,打击乐手们赤膊上阵,一身臭汗,他们把毛巾搭在肩膀上,一边擦汗,一边锣鼓喧天,要把天花板掀个底朝天!
我找个稍微静一点的地方,开始背那该死叛徒‘王连举’的台词。心不在焉,耳边不时想起几个人的声音:
“郭文凤,这是命令!这是考验你对革命样板戏的态度问题,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宣传队卢队长说。
“你先顶一下再说,一旦有好的人选,立即把你换下来。以后你还要是以拉手风琴为主。宣传队还要排小节目,你要好好提高演奏水平。下连队下阵地,手风琴是最实用最好使的乐器。”新提拔当了副科长的张干事最了解我的心情。
“文凤,不就是演戏吗?有什么为难的!串连时我们吃了那么多苦都不怕,还在乎面子?!我们俩家庭条件不如那些根正苗红的战友,所以我们更要努力表现自己。”陶红霞忙里偷闲,好心相劝。
“文凤同志,你这次要不演这个角色,就真是脑子灌水啦!革命工作总有分工不同,你挑三拣四,怎么能获得领导的信任,怎么能争取进步?怎么能在部队干一辈子?怎么能实现我们……”夏海鸥最后一个‘怎么能’没有说出口,但是我明白,她的话是在延续那个‘小纸条’的意思。
一想到‘王连举’在鸠山面前胆小如鼠的窝囊相,一想到他在李玉和面前的低三下四的猥琐样,我如哽鱼骨,吞吐不得。
那天,对台词,演李玉和和鸠山的都是河北兵,他们得天独厚,字正腔圆。唱腔和台词都有地地道道的京味。而我,南方的兵,一开口讲京腔就憋得慌。请来的地方导演和卢队长在旁边替我着急,可是,我字里行间都带着浓厚的黄梅腔——我在家听的是黄梅歌,看的是黄梅戏。‘王连举’的台词虽然不多,但是被我说得南腔北调,直把个台上台下的人笑得直不起腰——气氛全部被搞乱套了!
“你、你你,是不是故意啊?再来一边!”卢队长气得发脾气了。
“卢队长,我真尽力而为啦!我这舌头就是不听调,再来几遍,如果不行,是不是请您另选高明?”开头我是无意的,见队长发脾气,我索兴故意,来个将计就计!
一连好几遍,导演急得满头大汗,卢队长气得面红耳赤,耽误排练好长时间了!卢队长再也不耐烦:“换人!”就吩咐一个河北兵带着剧本念‘王连举’的台词——效果比我说的好多啦!
“就这么定啦!”
我暗暗吁了一口气,一块石头终于从心里落地了。说实在的,道白那几句带京味的普通话并不算难。在部队第一次耍的这个小聪明,使我心里诚惶诚恐,心想,以后要注意两点:一,说话多带点安庆的‘黄梅腔’,以免露出破绽;二,要把‘红灯记’的配乐练得好好的,以免宣传队领导对我有更不好的看法。
我起早摸黑,在手风琴健盘上勤学苦练,很短时间内就把‘红灯记’的前奏,间奏和唱腔中间需要加强的部分音乐节奏炼得滚瓜烂熟。乐队里有人一时跟不上的,我都轻而易举地给补上,以免脱节——一心想将功补过吧。只可惜那破旧的‘捷克’手风琴不争气——只有80贝司,健盘又太短,好多模仿音没有,加上几组簧片撕哑,音色一塌糊涂。唉,要是能换一部120贝司的新琴多好呀!我不敢有此奢望而给卢队长添麻烦,只是心里想想而已。
那天,夏海鸥走近我,见我抱着手风琴闷闷不乐,说:“你最近好像情绪不高,为什么?”
“没有什么,这手风琴太破,想提高很难很难。听说66师和9 师乐队的手风琴都是120 贝司的,要是去南京炮兵汇演,我们这个——”我说着,晃晃怀里的破‘捷克’,苦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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