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二九龄喜得掌上珠
兴水利受命西干渠

家庭是感情的港湾，是人生旅途的栖息地，是爱的精神乐园。而立之年才喜步婚姻殿堂的我，特别珍惜这人生幸福的避风港。婚后，妻子仍在远离县城七八华里的东风供销社上班，尽管我初入粮食部门，一开始工作也特别忙。除去开会和出差，每天下班后，我都照例往那儿赶。有时骑股里的自行车去，有时借同亊的自行车。时间长了不好意思常用，就干脆步行走去，第二天清晨再赶回来上班。好在我从小一参加工作就在那里，人熟地熟，到也不觉路远。尤其是一到周末，我就提前借好自行车，去接妻子回县城。不是同去看一场电影，或去和平剧团看黄梅戏，与妻子共度一个快乐周末。真是悠闲自得，幸福无比。特别是妻子常常用小煤油炉变换着花样炖上点排骨汤，等着我晚上去再自己动手烧点米饭、炒个把菜，小夫妻俩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自己烧的饭菜，到是别有风味。初婚的生活真如芝麻开花，甜甜蜜蜜，恩爱有加！虽然，我时常被新接手的陌生工作感到担子很重、压力不轻，很觉疲惫，但一到那温馨的幸福港湾，操起锅碗瓢盆，随心学做饭菜，就精神气爽，愉悦异常。这段时间，是我人生中非常值得留恋的美好日子。虽然比不上大城市的初婚男女，携手漫步在公园的林荫湖畔，轻声细语在花前月下那么优雅情调。但过着普通人的和谐自在生活，品味自己的劳动享受，到胜似那初游蓬莱、细尝蟠桃、醉喝琼浆的感觉。只可惜在人生的长河里，这轻松美好的幸福时光是那么的短暂和来去匆匆。转眼之间，妻子喜怀身孕。纯真的两人空间，又凭添了新的祥云，我这人到三十，初尝做准爸爸的心里滋味，真是说不清的喜气洋洋！从此，我跑乡下跑得更勤了，做家务事也更麻利了。同时，为关心妻子的营养和新一代的智力健康，我买来许多相关优孕优育、胎儿早教的书籍，真正履行起一个做丈夫和准爸爸的职责，处处表现更加勤快和细心。我常常抚摸着妻子腹中的胎儿，放着优美动听的音乐，掁振有词地学着做胎教。我又是买老骨头炖汤补充胎儿的钙质，又是买各种鲜鱼变着花样烧给妻子吃，说是为孩子将来提高智力。真是全心全意，堪称模范丈夫。因而，我的厨艺也炼就得接近一流水准，年底还被同亊推荐，县妇联评比为“五好”家庭。
那是婚后第二个年头六月初夏的一个周末，妻子已身怀六甲即将分娩。下午，我提前下班早早陪着她搭一便车进了城。好长时间没看过看电影的我们，听说电影院放新影片《知音》，我们又慢慢散步晃去电影院。看完电影回家已是晚上九点半钟。洗漱过后，迷迷糊糊躺下睡不到一个时辰。突然妻子说她肚子痛。不好！是否快要生了。我赶紧起床一看钟，已是凌晨两点多，连忙喊起母亲。母亲一看说还早，让我去喊接生婆李阿姨。我赶忙一溜烟跑到大东门新华书店对面她家叫门，她下乡接生未回。家人说，只要一到家，马上便过去。在那根本没有私人电话，新法接生尚未全面推广，人们还不习惯去医院生小孩的年代。没办法，我只得赶紧回家照看妻子，等着接生婆的到来。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天渐渐亮了，妻子疼痛阵阵加剧，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冒，人痛得左右翻滚。一直守候在旁的母亲，好在她既懂得接生，也曾经帮人接过生，她一面镇静地吩咐我赶紧去烧一大锅开水，自己则迅速打开早已准备好的备用包袱，铺上床垫，洗净烫好脚盘；一面不停地安慰妻子不要害怕和紧张，并指导她如何正确配合生产以减轻痛苦。一家人在万分焦急之中静候着妻子的分娩和接生婆的到来。
墙上的时钟已指向早上八点，妻子又在声嘶力竭地拼命喊叫着。常言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可做儿女的怎知做母亲从怀胎到分娩的痛苦和艰辛？特别是临产分娩，母亲疼痛喊叫、声嘶裂肺，家人担心、揪心，肝肠寸断！喜神与死神同步，步步逼近，快乐与忧愁共时，分秒惊心！如同到鬼门关走了一遭。随着妻子疼痛更为加剧！万分担心的我，一会儿在门边侧耳细听，等待着房里的动静，一会儿又跑到大门口去望望接生婆来了没有，不停地在门口来回走动，化解内心的焦急。陡然，只听母亲大声说：“羊水已破，马上就要生了，李娘娘来了没有？”此时，妻子痛苦得拼命喊叫，声声揪心！我再顾不得世俗禁忌等许多，一手推开房门，跨上床为母亲当助手。我一边紧紧攥住妻子的双手，分减她彻骨铭心的痛苦。一边低声安慰她使力加劲，与她共度初为人母的生死难关。在我们不停地鼓励安慰下，只听母亲终于高兴地说：“现头发啦！快生出来了！”一刹那间，猛然一声“哇！哇！哇！……”宏亮的婴儿啼哭声，冲破了室内外的紧张宁静，震撼着初夏闷热的清晨。这时接生婆也刚好赶到，迅即帮着剪脐带、给孩子打包。妻子弱声问道：“是男是女？”我和母亲都故意未即时回声，接生婆却应声答道：“恭喜你是个千金！”我把眼睛对接生婆一瞪，很怪她长嘴快舌。随即安慰妻子说：“女儿好！女儿好！”妻子虚弱不堪地微闭上眼睛，无力嗯声。母亲接着说：“我高家这辈子就是缺个孙女儿，这下好了，上天为我们送来了一个漂亮的孙女儿！你们看，她满头乌黑的卷发、雪白的皮肤、宽敞的额头、饱满的天庭，丹凤霞眼，将来一定是个会念书的女状元！”其实在那种重男轻女的世俗年代，母亲真是难得的开朗和真心喜欢这个惹人疼爱的小孙女儿。我更是满怀初为人父的喜悦，无比疼爱这初生骨肉，一直视为掌上明珠，精心呵护着她一步步长大成人。
妻子顺利地生下了大女儿，大人小孩平安，全家人都皆大欢喜！对一天天晓亊、招人喜爱的小天使，大家都视若宝贝，个个都疼爱有加！在满月的那天，亲朋好友们都拎来老母鸡、鸡蛋、送来油面等，前来贺喜喝满月酒。高兴热闹之时，大家为给小宝贝取名字，着实动了一番脑筋。什么铃呀、花呀、娟呀、丽呀、……等等，各说不一。我听来也都觉俗气。正在思索之际，猛然望着床头柜上一张挂历，上面是一个抱着和平鸽的美丽小女孩，下面摄影师署名是高虹。突然眼前一亮！好！高天彩虹。大气响亮！女儿名字就正是定叫高虹。从此，小高虹伴随着满头乌黑发亮的卷发，明亮晶莹的眼睛，爱唱爱笑的神情，爱叫人的小甜嘴，惹人疼爱的粉红小脸蛋，一天天长大。因爷爷奶奶身体不健，我从几岁就带着她到处出差开会，宾馆、饭店的服务员们都抢着带她玩。因而，全地区粮食系统的同仁们都知道我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卷发女儿小高虹。
妻子刚满月不几天。在工作和家务特别繁忙中的我，又突然接到了县委抽派县兴修水利工程指挥部的命令。立即到县城西南二十多公里的长岭舖荆桥岭四号渡槽刚成立的县西干渠兴修水利工程指挥部报到，去负责组织安排全线水利民工的粮油供应。
七十年代中期，县委县政府为解决沿线凉亭、二郎、程集、九姑、许岭、五里五区一社，十几万亩水田常年干旱缺水问题，下决心动工开挖贯通因“文革”停修的西线几十公里的西干渠水利工程，以连接通陈汉山区钩鱼台水库和太湖花凉亭灌区的两大水库的水利资源，确保丘陵地区十几万亩水稻田的旱涝保收。七六年初夏，全县抽集沿线凉亭、河塌、九山、高岭、长舖、程岭、碎石、许岭、东洪、下仓、五里、新前、九姑、木梓、毛坝、等公社近十万民工上工地，开挖西线、连接南北、贯通全县的水利大决战。一时间，十万水利大军战天斗地，开始了史超前例的放炮开山、挖渠修堤的水利兴修热潮。为确保工程进展时速，县委成立了总指挥部，下设工程技术部和后勤保障部，各区、公社成立分指挥所。县商业、物资、供销、粮食部门都抽调精兵强将，上工地负责后勤保障工作。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工作人员的吃饭，十万民工的粮食补助供应，是刻不容缓头等大亊。我临时被决定抽派后勤部，负责民工的粮食补助和全线工地工程技术、行政管理人员的粮食供应工作。尽管妻子坐月子产假未满，父母多病、妻子娘家岳母早逝，无人照料妻子。但当时兴修西干区是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无任何条件价钱可讲。接到通知的当天，我就身背行囊出发，随运粮卡车来到西线指挥部报到。当时负责后勤部工作的是商业局的老洪局长，副手是刚调县城的老熟人原隘口公社武装部潘部长。后勤部被抽调的所有人员，当天都先后全部到齐。农行的老李，负责兴修水利资金的拨放并兼后勤部会计；物资的老陈、老董，负责物资的调配供应；供销的彭金花，任后勤部出纳；供销的老石和水利老余搞物资仓库保管；商业的高良玉搞指挥部食堂亊务长；医药刘经年搞材料会计。洪局长交代我的任务是：立即以县委、政府的名义与地区粮食局联系，行文上报请地区安排水利补助粮指标：迅速安排并组织调拨工程沿线兴修水利工地的粮油供应；提前预拨民工工程土石方补助粮及干部、职工补助粮的领发；并要求24小时内就近开设工地临时粮站。命令如山倒，我以军人雷厉风行的作风接收任务后，说干就干，首先电话请示地区粮食局计划购销科查科长，要求先预拨水利补助粮指标五十万斤，然后按工程总土石方总量，测算出具体补助标准，报后勤部领导及总指挥长批准后先行予拨；接着马上又找到驻地程集区粮站石站长一同实地踩点，在指挥部旁选找一地势较高，靠近宿〔松〕桃〔太湖桃舖〕公路沿线的小山坡上，立即动手连日带夜搭盖了五间简易茅草屋，随即先行调运来了十万斤大米、菜油、面粉、面条及磅秤等粮油供应设施，挂牌设立起四号渡槽工地临时粮油供应站。程集粮站抽调了石玉蓉〔女〕、石炳章两名年轻党员职工，专门负责水利工地临时粮站的粮食供应。一开始，全线民工自带的口粮几天基本吃完，接着以大队为单位分生产队凭指挥部工程安排单予拨水利补助粮。一刹时，整个工地十几个公社、几十个大队、近百个生产队的民工似潮水般地涌向后勤部。排队予拨粮食的群众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后勤部办公室窗外开拨粮通知书的群众简直是排成了长龙。烈日炎炎，为减轻群众排队，防止中暑。指挥长指示：按行政区划顺序有计划地加班加点予拨。并指示后勤部立即搭建简易凉棚，准备茶水、防暑药品供应，防止群众中暑。我每天从天麻麻亮到晚上八九点钟都不停地算帐、登记、开拨粮通知书。忙的连上厕所都抽不开身，饭都是同亊们帮忙打好，送到办公室里抢着吃几口。临时粮站领粮的群众更是人山人海，我赶紧电话通知区粮站立刻增派职工支援。并拉起电灯方便群众夜间领粮，决不能让民工往返多跑空路，以实际行动支持水利建设。对偏远的工地，我们接着又开展了予约送粮上工地的便民活动，受到了指挥部领导的表彰。拨粮高峰持续了十几天后，就基本稳定。
自古人生多磨难，人到三十是一关。正当工地拨粮高潮已过，我刚松下一口气，正缓过神来准备问问尚在产假中的妻子母女俩近况时。傍晚却心有灵犀一点通地接到了家中托单位同亊打来的电话，说妻子产后因调理不好，出现了产后大出血，让我抽空回家看看。我赶紧请假，借上一辆自行车连夜骑了二十多公里路往家中赶。快十点才一口气骑到家中。一进家门，见妻子虚弱不堪，小孩又缺奶水，父亲肺心病又犯了，常年患胃病无比消瘦的母亲，既要照顾患病父亲的衣食住行，又要服待产假中的媳妇和孙儿，更显得劳累过度、疲惫不堪。看着这一切，我真的是心有愧疚！对不起父母，对不起产后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怎么办？国亊、家亊都要做，但分身乏术不能兼顾。家庭内外矛盾都要管，却力不从心。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多难啊！到这时，我才真正体会到做人难！做一个初挑家庭生活重担，有责任感、能称职的中年男人就更难！初尝而立之年生活艰辛的我，没有把困难和矛盾推给父母，没有将烦恼和忧愁露给妻儿。内心咬紧牙关定要把这艰难的生活担子独自扛起来。自古虽说忠孝不能两全，我却偏要忠孝两顾。我临时决定，将产假中的妻子和初生一个多月的婴儿带往水利工地，既减轻母亲负担，让她悉心照顾父亲；又好随身调理妻儿，免得分心耽误工作。一经决定，我连夜找妇产科医生询问了治疗方案，又让父亲开了中药调理方子。第二天一早，我携妻带儿及生活用品，坐上临时加开水利工程指挥部的班车，赶到了四号渡槽工地。我向后勤部领导回报了家庭实情和想法。洪局长非常关心，立即在办公室隔壁调整了一间大房给我，同时还特批了许多红糖、鸡蛋、猪肉票等营养品、让妻子好好调理。并安排县医院抽调水利工程指挥部工地的医生专门为妻子检查治疗。同亊们更是相互关爱有加，谁有空谁就照看一下孩子。组织的关心，领导的爱护，同事们热情帮助，使我顺利地渡过了而立之年的又一道难关。妻子身体逐渐恢复，小女儿长得越来越逗工地同亊们的喜爱！工作也随之开展得称心遂愿。在人到中年比较艰难的一段历程中，我靠组织领导的关心，同亊们的帮助，又由难转顺，由苦变乐。茶余饭后我时常开心地逗着小女儿说话，被同亊刘经年、彭金花开玩笑说：“你们看，小高的女儿才两个月就会说话，真神了”一时间在工地指挥部中传为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