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避内乱打工两角尖
为生计林场挖树洞

饱经劫难的我，为躲避那疯狂年代里长时间的动乱和内耗，同时也为一年多工资分文未发的生计所迫，我联络几个熟识的单位同亊，相邀去远离县城西边十几里的两角尖林场，打工渡日糊生。
两角尖林场作业队长国维，既是我同一个方家屋的后叔，〔小名〕又曾今是相处一年多的财政局同亊。文革前因家庭出身原因与东来、志宾、秀珍姐等一块调出，先调茶场，后又调林场。动乱开始后，他们到坏事变好，远离县城而得益，未受内乱干扰、工资照发不说，后叔而且还当了个作业队队长的小头头，整天能吆喝着手下几个工人干活。我等自认为是运气好，留下财政局长期干的行家里手，这不，眼下山穷水尽，去寄人篱下，打工谋生。这可能就是人生命运的作弄吧。好在大家都是昔日同甘共苦的弟兄，既不见外、也不计较高低，所以我和天宝、盛林、贻庭、延瑞、国翰等小兄弟等人一提出去林场做小工，队长叔一口就答应，只是亊先声明弟兄们能否吃得了那个苦。好在大家都是幼小吃惯苦的穷人家孩子，没有难得倒的亊，大家都欣然前往。
两角尖林场座落在大别山余脉松梅交界的车轱岭山下，两角尖南北走向延绵几十里，东西横跨鄂、皖两省。最高两角峰海拔约四百来米，方圆几十华里纵横交错，分布着松梅两县的柳林、杉木、独山、二郎、韩文、城关六个公社，近二十余万人口。原本古树参天、松杉杂木茂密，野兽犲狼出没的天然绿化林带。被大跃进年代，全民大炼钢铁炼焦、烧炭，树木砍伐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荒山野岭。国家经济建设恢复后，上级拨巨资植树造林，无奈文革内乱影响，进度异常缓慢。我们小兄弟一行为躲避武斗内乱、糊嘴谋生，相邀一早从县城出发，带着几件换洗衣服走北门出城，经东山嘴、马鞍山、插离三桥，再涉过二郎河，经马家坂、韩麻雀岭，直奔王家店进山。沿着山间通向车轱岭的崎岖山路，一直向西爬山，然后，来到一个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的深山洼里，三间茅草泥巴屋，外加半间厨房。这就是打工的目的地—两角尖林场作业队。队长后叔热情地接待了昔日的一帮小兄弟，破例从老百姓家买了几只仔鸡用野板栗烧了一大盘，加上自己种的南瓜，豆荚、茄子、辣椒等蔬菜，满满地搞了一桌子绿色美味佳肴，算是高规格地接待了城里来躲难的老朋友们。大家开怀畅饮着松兹农家自制的红芋角烧酒，叙着从前的往事，好不心情贻然、醉意飘逸。最后，大家一个个高兴得不亦乐乎地用筷子敲碗盆，边喝边唱了起来。大家真奈酒逢知己千杯少，把酒当歌喝的东倒西歪，横七竖八地躺到在竹床上、地舖上、趴倒在饭桌上，到处都是……。
一觉醒来，己是金鸡报晓，红霞满天。打工仔们赶紧洗漱后扛上挖锄、洋镐等工具，随队长叔向山上开发。沿着山涧，踏着晨露，大约走了三四华里，来到一个荒山坡上，我同后叔开始牵皮尺量间距、用石灰撒点。按要求横竖三米挖一个树洞，每个洞上下左右排行对齐，洞口规格一米见方、底口不少于八十公分，净深一米。晚饭前由验质员点数验收，合格后，每洞造册付工价五分钱。望着杂草满山丛生、乱石凸凹不平的山地，一锄头下去啃不动半块泥巴的荒坡，大家一下子象歇了气的皮球。不干、走吧？丢不起这个人；干吧、一天能挖几个洞？能寻几个钱是小亊，千万不能半途而废丢了面子。大家一咬牙还是硬着头皮干了起来。我们几人一字排开，从下往上挖，此时虽是清晨，但山间丝毫没有半点儿微风，天气异常得闷热难当。满山苍蝇大的野蚊子嗡嗡乱叫，蚕豆大的山蚂蚁满地乱爬，暗绿色通体透亮的壁虎蛇四处飞篡，好像不欢迎这些外来的陌生人干扰了它们的平静世界。初来乍到的打工者们，不要讲挖洞，一门心思用心去讨好这些小主人，都手忙脚乱地招架不住。好不容易等到太阳出来了，荒山野岭都披满了霞光，这些个小畜牲们才得以收敛。我等一帮小兄弟们虽是穷苦出身，从小啥没干过，但几多年的养尊处优的机关日子，倒也是养得皮净、手嫩、体态初发。现猛一挥锄扬镐，还真不是得心应手。一早上山才干到九点，个个已是手上起泡，人人都累的腰酸背曲，满身从头到脚伤痕累累。等炊事员来喊吃早飯时，我两个洞还没有挖好，用样绳一比还不合规格要求。其他人也是大同小异进度缓慢，最差还要算盛林，他人瘦体弱，一个洞还没挖成功。吃早飯时，天宝说：“象这样干，连飯钱都糊不到”队长后叔连忙说：“还不错、莫急！莫急，要掌握点巧劲，不要手太握紧了锄把、人站低处面向高处挖得力些”上午，大家边干边学，慢慢掌握了窃门，挖起就顺势多了。中午过后，更是骄阳似火，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挖洞汉们，个个都是汗流浃背、挥汗如雨，贻庭、天宝嫌湿衣碍事，干脆光赤膊上阵干，我赶忙说：快穿上衣服，毒日难当，否则身上起泡、满身脱皮，疼痛难当。一上午大家拼命挖呀、铲呀！谁人都不甘示弱，等到傍晚，还真战绩辉煌。我和贻庭、祥林、等都挖了二十几个洞，盛林挖的最少，才十几个，天宝创纪录挖了近三十个。队长后叔和验质员来一验收，许多洞要翻工，不是深度不够，就是上下不一致，上宽下窄。翻工最多的是天宝，原来他把洞内的士扒出来后围在四周，深度与实际要求差距很大。大家没办法，只得加班摸黑翻修，等到全部合格回作业队，己是摸黒进门八点多钟了。吃晚饭时，后叔语重心长地说“：栽树如同育人，《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洞挖的好，根放的深，就能充分吸收水份营养，来日才根深叶茂、快速成林。”晚上，大家虽然很疲劳，但光着膀子躺在皎洁月光下的竹凉床和木板床上，眼望明月，天南海北地吹牛谈心，到是何等的狭意舒畅。
两角尖林场一个多月时间的艰苦劳作磨练，我等一帮小弟兄们，虽然一个个晒的乌麻漆黒〔黒乎乎的〕、双手挖得茧上起茧、血泡上盖血泡，但练其了筋骨、磨其了意志不说，还人人凭自己的劳动所得，增加了百把多块钱收入还真是难得。我更无独有偶，还在人生的又一历练中，学会了用艾草扎烟把驱蚊虫；利用下雨停工跟老林工们学会了用枝条编粪箕、萝筐；用木棍、木板做小马儿〔小板凳〕。更值得庆幸的是，我还利用早头夜晚帮厨的机会，跟炊事员大叔学会了用灶台大铁锅烧饭炒菜的技术，真是时间不长，收获颇丰，在日后的生活中样样都是能派得上用场的手艺。